戏(六)
也许,时间真的能阻隔一切。那些过往的承诺,誓言,甚至感情,触不及永恒,终会成空。
赤命本以为,时间会让赑风隼忘掉以前的一切不愉快。当他再度回来,他们之间又能如初。可事实证明,他错了。流血的伤口,纵使痊愈,那道伤疤也会顽固的留在那里,提醒着曾经此处是多么的痛。
时间会使伤口痊愈,却管不住记忆。有些人,很难去相信什么,一旦相信便是全身心的托付,只要伤过他们一次,就会被牢牢记住。只因一但错信,便是满盘皆输。
赤命回城的那天,王召赑风隼入宫。依然是昏暗的大殿,新月王高居王座,赑风隼立在下首,只有他们两人。
血色帷幔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
他们的王,终究也会老。
那天,他没有说政事,只是给赑风隼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老国王,他有两个孩子,他毫无保留地宠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公允的国王总会给两位小王子相同的宠爱,不偏不倚,所以两个小王子之间从不猜忌,兄弟友爱。
然而人总是会死的,老国王也不例外。他想将自己的一切公平地留给自己的两个孩子。
但,王位只有一个。
于是国王将王位依祖制传给了长子,因为觉得亏欠,他将统领全国军队的权利给了次子。
故事在此处戛然而止。
新月王挥了挥手,示意赑风隼可以退下了。
残损的故事,结局却已昭然……
聪明如赑风隼怎能不知,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允,有时宠爱即是最大的残忍。
“臣......告退。”
“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真是一个令人心凉的故事呢,赑风隼在心里自嘲道。
最后的结局,坐拥百万雄师的弟弟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哥哥,做了国王。
他对着侍立在一边的使者说:“随我一同去迎接咱们的英雄。”
那一天,朝堂上,赑风隼联合诸内臣,以“行军无度,伤及国本”的理由,除了赤命手中大部分军权。
可笑的理由,其实谁都明白,那不过是个借口。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要这么做,我宁可这个人,是我。至少......
哈,苟富贵,勿相忘,真是讽刺。
两抹赤红,靠近,相遇。
“为什么?”赑风隼听见赤命这样问,声音嘶哑地像是刮过沙原的风。
“赤命,别傻了,我们......已经长大了。”他平静的回吅复,声音是却是未察觉的干涩。拂袖离去,仅留给赤命一个背影。
赑风隼回到寓所,没有点起灯烛,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片黑暗中。乃至有使者通报时,也是一惊。
“说吧,又有何事?”
“禀报大人,将军骑着马独自出城,他的副将赨梦也追出去了。”
“无碍,随他去吧。”他示意使者退下,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就这样吧,他如是想着。
赤命独自离开新月城,纵马狂奔,不顾身后赨梦的追赶。终于在日头即将西沉时到达妖市,那匹马在到达终点的一刻倒地。他径自走向海边,昔日梧桐已成参天之势。落叶纷飞,透着茜红暖色。
犹记少年时......
少年们满怀欣喜地结拜。
“是啊,我们长大了……赑,风,隼。长大了......”
远处依然是那曲斩龙:
昔日,同生死、共患难,祸福不计一肩担;而今,一身锦衣华衫,紫金朱冠,两心疏离多谋算。叹叹叹,枉付了八拜金兰......
提刀横斩,梧桐根断。
簌蔌叶落,带动凄哀风声,回息一叹。
“将军......”
“赨梦,我们回去。”
“将军......?赨梦明白了。”
血涛之畔,残叶秋风。和着乐音,谱一曲哀调。
明月为记吾为兄,长叩九声誓同生。
明月为记吾为弟,长叩九声誓共死。
叹叹叹,枉付了八拜金兰,敌不过毒酒一盏,落得个魂归黄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