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清茗—污茶酱

执笔落墨绘浮生,不在江湖,偏问江湖。新寡携子开了家殡仪馆,虽四处爬墙揽客,生意仍颇为萧条。

【仙门贵乱】所谓江湖

所谓江湖(二)


剑随风在思考了三天三夜之后还是打算冒着被亲爹打死的危险回到中原,见证父亲一生中难得的大日子。他才不承认自己想看一贯骄矜自傲的冥冥之神嫁人是什么模样呢。


剑随风思及早先蝴蝶君对于自己这个不但坏出了眉角还坏出格调甚至坏出了艺术感的老父亲的态度...终究还是没敢跟他直言,只说是自己在中原某个交情很铁的小兄弟要成亲了,在蝴蝶君的疯狂暗示下提了篮颜色和寓意都挺喜庆的石榴,挥别众人踏上了回中原的船。


仙门自玄尊离世多年后难得迎来一次喜事,上下倒似对仙门少主娶了武林前魔头进门毫无芥蒂,欢喜热闹非常。澡雪秋水在云尊的默许下一人得了满满一兜喜糖,见着远道而来的剑随风以及先于儒门众人前来的玉离经,倒也大方,塞给二人几把。已经年纪不小却仍是一张水嫩娃娃脸的儒门主事看着身旁专注地尝试不同口味糖果的剑随风,只觉得再甜的糖也压不住心头的苦。


“唉...”


“小兄弟这是心情不好?”剑随风听着身畔传来一声长叹,转过身就见玉离经一脸忧心忡忡。


“也不是...只是有一疑问困扰我很久...”玉离经又想了想自己愈加复杂的亲戚网,只觉得无比头痛,“你说,如果你的义父因故将你寄养在另一人家,你为了寻你义父辛苦修习终是一朝得见却又不能相认,后来有一日你的义父忽然说他是你亲父,你唤作姐姐哥哥的人骤然成了母亲与舅父...你一直当作敌人的人本是你的叔父忽然又要成为继父,除此之外你还有堂弟表叔堂叔堂姑祖父祖姑母等数名亲戚,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义父亲子,但你与义父却都明了你们并无血缘关系,如此声明不过权宜之计,请问你该如何自处...”


剑随风在这复杂的关系中凌乱了一瞬就捕捉到了重点,“所以...你就是被你的义父因故寄养在另一人家,你为了寻你义父辛苦修习终是一朝得见却又不能相认,后来有一日你的义父忽然说他是你亲父,你唤作姐姐哥哥的人骤然成了母亲与舅父...你一直当作敌人的人本是你的叔父忽然又要成为继父,除此之外你还有堂弟表叔堂叔堂姑祖父祖姑母等数名亲戚,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义父亲子,但你与义父却都明了你们并无血缘关系,如此声明不过权宜之计,你现在十分纠结不知如何自处是吧。”


剑随风颇有些同病相怜地拍了拍玉离经的肩,“我跟你讲哦,我的父亲也算个成功人士,武功高强,名传一时,但我一向不喜欢他做事的方式,他却一直希望我能走上他希望我走的那条路...我其实一直不知道我和兄长在他眼中算是什么,说起来好笑,他从未教过我们唤他父亲,这件事还是我跟一位真正的大侠学到的,不久后我的父亲就杀了他。我那时就想再也不要和他扯上一点关系...本以为他会阻我、甚至杀我,没想到那天我离开中原他也只是为我送行,也许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又或者在他的心中还是存有一丝父子亲情,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本该是这世上与我关系最亲近的人,我却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


“抱歉...”玉离经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悲伤的过往,但在下一秒,玉离经表示是自己多心了。


“所以...如果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应付的话,那便同我一起离家出走吧!”剑随风诚挚地提议道。


玉离经:…


“觉君...”一旁听故事甚久的习烟儿拉了拉非常君的袖子小声说道,“那两个大哥哥说要离家出走呢。”


“这叫叛逆,习烟儿可不能学。”非常君颇为悠闲地从袖中倒出袋五香瓜子,跟习烟儿对半分了两人便蹲在一旁咔嚓咔嚓地等待婚仪开始。


仙门之内,地冥坐在镜前,任由玉逍遥拿着把青檀木梳理过泼墨般地黑发,镜中的面容无悲无喜,徒留满室无语无声,玉逍遥看着镜中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如今江湖皆知他们二人本是孪生兄弟,相貌并无二致,他此刻却看得分明,繁衣重饰之下的身体瘦削单薄,伤痕层叠交错,永夜独行的殉道者像是连身子也从未见过光,如今失了一层脂粉点上的人色,苍白得透明的皮肤下便隐隐透出青蓝的血脉。


待玉逍遥将那头长发梳顺时,忽得想起,在往昔自己与地冥针锋相对的日子里,是甚少见此人束发的,一头如墨如瀑的发丝仅是简单揽起,抑或随意披散肩头。地冥年幼时便养在玄尊膝下,如今嫁入仙门倒只剩玉逍遥尚可充作娘家人帮衬着梳洗打扮,他以早前备好的玉簪挽起那一头青丝,看着那浓墨间白玉枝头的并蒂桃花泛着浅淡的红,丝丝缕缕宛如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血与缘,不禁哑然失笑。


挽青丝,挽情丝。


母亲所赠本该挽在玉家长媳头上的发簪,最终却由他送与今生无缘之人。怔愣间,那人熟捻地敷了粉掩去满面的苍白憔悴,仿若仍是昔日立于山颠之上只手搅起江湖波澜的那个冥冥之神。


“十七今日真漂亮,就是这唇色还是淡了点...”说着,他便越过地冥的肩头去够那口脂,指尖上沾着点淡红,却在触及唇瓣之际,被突来的言语阻了路。


“玉逍遥,你是在嘲弄我吗?”地冥忽得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腕。


“十...七?”那力道大得像是生生要将手腕折断般,偏生那微哑的声音让心口处苦海汹涌。


“你分明知道...他所心悦之人,从来是你!”他攥住一截玉逍遥月白的衣角,像是攥住年少时遥不可及的那个梦一般,却也只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你也分明知道...分明知道...”


“十七,奉天只是为了保下你...纵使你受玄尊抚养栽培却非玄尊亲子,说破过往之局你我关联亦公之于世,奉天只能以此举告之江湖,仙门在你之一事上决不会让步,动你,便是与仙门做对...”玉逍遥匆忙解释道,却被一声苍凉的笑打断。


“哈,罢了...罢了。”玉逍遥感到紧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松了力道,地冥的指尖攀过手腕,握上他沾了口脂的指尖,双眼微阖,以一个卑微且虔诚的姿态低下头,挽着他的手在自己唇上留下一抹红,“玉逍遥,如此,你可满意?”


玉逍遥不敢去看那双盛着太多心绪的眼,只是一如往常那般笑着说,“时候不早了,奉天他们还等着呢...”


“玉逍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庆幸你这副模样...有时候却也真恨你这副模样。”


“十七...我...”


“走吧,莫让他们久等了。”


婚仪进行得倒是顺利,并无苦主前来哭天抢地亦无正道人士拔剑寻仇,也不知该令人感慨是仙门声名在外,抑或地冥手段干净利落。


地冥过往真心相交者并不多,知他失势,曾将他奉若神明的也多是作鸟兽散,无人榜喝得烂醉靠着无限的肩膀泣不成声,剑随风不知从哪抱来只猫,已经熟络到同它称兄道弟。


留了君奉天在外边挡酒,地冥坐在精心布置过的婚房内,看着怀中一篮粉里透红的石榴哭笑不得。


终究是...还愿意回来。


地冥忽地想起当年离别时的那杯酒,是否如今滋味会有些许不同?怕是更为苦涩吧...如此想着,只取了杯自斟自饮。


屋中早已备好了酒,只不过壶中自然不是什么永夜红酒,而是新人交饮的合卺酒。酒不多,却煞是醉人,他这才想起自己一身功力尽封,如今已是同常人无异,再想如往日千杯不醉已是痴妄了,连同那生死之间所闻所见的曙晨之光,也是痴妄。


又为何,执迷不悟呢?


他看着眼前那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孔,如此想着。


当是一场梦吧,如果是梦,执迷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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