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基拉度看着芬里厄缓缓挪动着硕大的身躯，爬上一级级台阶，安静停留在王座之旁，似是在等待它的主人重新坐回那王座之上，再以他堪称完美的手指抚摸过锋利的长螯。
七位魔徒静立左右，意外地，没有任何一位对新的“魔王”提出疑问。在也伮还不存在之前，魔族是世上最肆意妄为的种族，魔王只是对最强者的称呼，并无号令全族的能力，因为魔族们都明白，今天的魔王也许在第二天便只是一具尸体。
在也伮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似乎魔王这个称呼再也配不上别人，魔族也默认了这个异族人有支配他们的权力。
这样想来芬里厄还蛮可爱的，基拉度看着王座旁的蜘蛛想着，至少它比魔王本尊温柔多了不是吗？
只是基拉度还是想不通也伮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年幼的魔族担任第七魔徒，即使以里斯的资质成长到枯龙的程度不是问题，基拉度看着站在最后面无表情的里斯，努力搜索着脑海中所剩无几的有关童年的回忆，试图找出些许照顾孩子的经验，结果很是遗憾。
“基拉度，想什么呢。”
渐渐地，魔徒分配完今后的工作后已经各自走得差不多了，卡恰带着砰芭正准备离开，唯有基拉度和里斯还是原样待在原地，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卡恰，你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是怎么照顾你的吗？”
“开什么玩笑，魔族怎么会有母亲那种东西...”卡恰仍旧是那一副呲着一口白牙的标准笑容，让基拉度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算了，我待会再去问问乌丽好了。”基拉度揉揉眉心，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里斯。
卡恰顺着基拉度的目光看过去，眼中透出几分玩味，“难不成陛下将里斯交给你了？不愧是最受陛下信任的魔徒”。
基拉度轻捻手中的黑玫瑰，还给卡恰一个阴森森的同款笑容，成功让幸灾乐祸的魔噤声，拉过一旁不知道神游何方的里斯回了自家府邸。
空荡荡的哥特式建筑，成片的黑玫瑰似海圈起中央的一方孤岛，同样乌黑的枝叶蔓延，悄无声息地爬上冰冷的窗檐，黑色的娇嫩花朵探出头仰望地底绯红的月光。里斯仍旧绷着一张脸，眼中却不由自主地冒出几丝好奇的情绪。
终究还是个孩子...
基拉度想着，黑色的枝蔓随着步伐缓缓让出一条道路，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迎接它们主人的到来。
空荡荡的长廊，两侧九星烛台火光轻轻摇曳，精致却少了生气，压抑的气氛使里斯缓了脚步，基拉度放缓脚步，伸手拉住里斯纤细柔软的手指，少年的轮廓尚且稚嫩，面庞清秀得如同女孩子，本该吵吵闹闹不安分的年纪，却安静得如同摆在陈列室里的洋娃娃。
“这是我的宅邸。”基拉度率先打破沉寂，“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某个魔王手里抢过来的”。看着里斯微微睁大的眼，基拉度便继续讲了下去。
“那时的魔王还不是我们的陛下，稍有些势力的领主就能坐上那个位置，过几天又换另一个...”就这样，基拉度讲着故事，带着里斯走过昏暗的长廊，往后的岁月里，基拉度牵着里斯的手，走过这条长廊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再也握不住里斯的手。
“...堕天以前，散漫惯了，倒也没想过真会在这地下住大半辈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长廊的尽头，基拉度轻轻推开门，指尖跃动的火光照亮了门内的黑暗，一一点亮九星烛台。
这是一间卧室，有柔软的床铺和轻薄的帷幕，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靠在一起的面容精致的人偶，手执长剑盾牌的演战小兵，似哭似笑的小丑面具，与其说这是间卧室还不如说是间玩具收容所。
“这些玩具曾是魔物，但本没有生命的东西终究还是要回归沉寂...这个房间和它们以后就全是你的了，这里你可以自由往来，不要迷路了就好。”在基拉度自认为交代完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衬衫一角。
“基拉度...别走。”基拉度听到里斯低着头小声说，手指仍旧紧攥着他的衣服死死不放。
“我说，你该不是害怕吧...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基拉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号称最冷酷狠毒的魔徒竟然不断向一个小孩子妥协。
“很久很久以前，圣族有一对双胞胎姐弟降生......”就这样基拉度讲着早已不知是神话或是历史的故事，直到里斯沉沉睡去。
小心给床上的小人儿掖好被子，借着魔界昏暗的月光基拉度可以看到里斯精致安静的侧颜，四周静谧无声，没有魔族宴会的狂热喧嚣，也没有也伮面前那份沉静的压抑，窗前桌上，被遗忘的玩具们同样静静地睡着，等待下一轮生命的开始。
基拉度缓缓倚着床柱坐下，望着窗外，魔界绯红的月光在穿过素白纱幔后温柔了许多，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溺下去。
不必防备，不必算计，此刻的基拉度不用带上虚假的微笑收敛玫瑰花刺，昏暗中，无人能看得到他的情绪。
许久以后一声轻笑，似是梦中呓语，朦胧在枕边听不真切。
“呵，那女人说得对...”
“果然，小孩子会让人心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