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七)
赑风隼还记得,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平朔新月城很少下雨。赤红的油纸伞沾雨露,在伞面上依依不舍的划过一道粘腻的痕迹,像是未干的血迹,累目斑驳。
雨水浇湿了王座之前的帷幔,他还记得那色泽,本来暗沉的颜色在雨水的润泽下变成血染的猩红。
美不胜收。
王的确是老了,曾经能够驰骋疆场的人,如今只能窝在帷幔环绕的王座中,希望色泽鲜妍的烟纱可以
遮挡住他的脆弱不安,轻软的丝绸 能够包裹住年华易逝。
然而仅是丝缦上滴落的雨露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天王淋了水,发起了烧。
皇宴,在此日的风雨交加中,如期举行。
那一日,王在宴上宣布复了赤命军权。赑风隼手中祭礼金杯随之滚落,在静肃王殿上发出铮然脆响。至醇的美酒在石阶之上染出一片鲜红入目。
怔愣间,身侧有一人向前。殿间烛火暖光,暖了身,凉了心。
“臣赤命,代赑风隼向王请罪。”声音在空旷大殿上回荡。
一阵沉默。
“赑风隼,殿前失职......”
之后的话,赑风隼没有能听仔细,眼中唯剩赤命离开时看向他的那一眼。
这 无力卑微的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呢?他自嘲,看来他们的王还没有老至昏聩,君王,不会允许任何威胁他之王权......即使,将死之时。
如果王在位,一定不会让赤命控制大批军队......但,若是......王死了呢?
哈,是了,即使内臣在自己死后夺位,也总比新王匆匆上任却无法控制全局反而便宜了邻居的好,不是吗?
赑风隼持了伞离城,多年来忙碌,他都快忘了清闲的滋味。如今,也算是有所失,亦有所得了。
清明时节,雨雾缠绵不绝,如烟如墨,几笔勾却行人纷纷。
阔别多年的妖市,繁华不改,只是来此的人,心境已有不同。
再度回到当年少年们的结誓之地。曾经苍苍郁郁的梧桐倒落在那一段消逝的时光中,枯朽的树干倒伏在地,被泥水锈渍污得青黑。雨水冲刷下,枝叶腐败的气息加杂了泥土的清香混合成一股腐朽的芬芳。
断面干净利落,已长上一层薄薄的青苔。哈,的确......像是赤命的手笔。
看着往日结誓的誓约树,赑风隼笑得云淡风清。
是你......先放弃了,怨不得我......
赑风隼随手丢了伞,就这样走入雨中。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吧.......